仕魯期間
孔子有其卓越的治國才干和外交能力,從政時間雖短,但政聲良好。孔子所處的春秋時期,正是禮崩樂壞的時代,周天子失去了對各諸侯國的控制,諸侯國之間相互征戰,社會矛盾加劇。孔子看不慣這種局面,他主張天下大同,提倡仁政德治,力圖重建社會秩序。但當時的魯國國君同樣面臨著權臣失控的問題,魯桓公的三個后裔季孫氏、叔孫氏、孟孫氏執掌著魯國的權力,稱為“三桓”。孔子由于沒有施展政治抱負的機會,便絕意仕進,在教學的同時,集中精力研究學問,構造自己的思想體系。
魯定公九年,即公元前501年,51歲的孔子被任命為魯國的中都宰,也就是中都的行政長官。中都是當時魯國的一個重要城邑,在山東省的汶上縣。《史記·孔子世家》說:“孔子為中都宰,一年,四方皆則之。”孔子上任后,制定了養生送死的禮節,年長的和年幼的人分別享有不同的食物,強壯的和體弱的人分別承擔不同工作,男女別途,路不拾遺。該制度推行一年,周圍的諸侯國就紛紛效法。魯定公見孔子治理中都頗有成就,第二年就將孔子升遷為魯國司空,主管全國的山林、地事。孔子根據土地的不同特性種植不同作物,各種作物得到最適合的生長條件,這使魯國獲得了豐收。
不久孔子又被魯定公任命為掌管司法的司寇。孔子由布衣出身的學者而擢升為魯國大夫,進入了魯國政權核心,實現了他多年的愿望。孔子滿心喜悅,信心十足,決計施展自己的才華,為改變魯國的現狀、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而大干一番。

?△孔子為魯司寇像
魯定公十年(前500年),春天,齊魯兩團準備締結友好條約。齊國作為東方大國,為了與晉、楚兩國抗衡,急于得到中小諸侯國的支持,魯國又是齊國的近鄰,緩解齊、魯兩國的關系對齊國來說是當務之急。魯國與晉國同為姬姓國家,自齊桓公霸業衰落之后,魯國一直是晉國的盟國。齊國要與晉國抗衡,當然希望把魯國拉到自己一邊。夏天,齊國國君約魯國國君在兩國交界夾谷舉行盟會儀式,魯定公準備好車輛隨從,準備赴會。孔子以司寇身份負責盟會時的禮儀事務。他對魯定公建議說,我聽說有文事時一定要有武備,有武事時一定要有文備。過去諸侯踏出封地一定要有帶兵的官員策應,現在應設置左右司馬。魯定公接受了孔子的建議,設置了兩位主管軍事的司馬。
齊國聽說魯定公將由孔子陪同前來會談,大夫黎彌對齊景公說:“孔丘知禮而無勇,若使萊人以兵劫魯侯,必得志焉。”?(《史記·孔子世家》)齊景公聽從了黎彌的意見。這預示夾谷之會一開始就隱藏著殺機
盟會地點筑有高臺,高臺修建了三級臺階。兩國國君按照禮節,互相拱手作揖謙讓后登上了高臺,舉行了饋贈應酬的儀式。之后齊國管事官員上前請求演奏四方民族的樂舞,齊景公允許后,齊國的儐相命亡國的萊國人手持矛、戟、劍、盾喊叫著擁了上來,企圖借此劫持魯定公。孔子見情況有變,急忙跑過來,搶先上臺,對齊景公說,我們兩國國君友好相見,被俘虜的邊遠之地的夷人怎敢動武作亂,這不是齊國國君令諸侯的方法。又說,邊遠之地不能圖謀中原,夷人不能擾亂華夏,俘虜不能沖犯盟會,武力不能強迫別人結好。這樣做對神是不敬的,是違背道義的,對人是失禮,這一定不是您的作為。齊景公感覺到很慚愧,揮手命令萊國人退了下去
齊國的儐相又上來請示齊景公說:“請奏宮中之樂。”齊景公點頭允諾。于是一群庸俗不堪的侏儒小丑之類立即上前嬉戲吵鬧。?孔子再次跨上臺階嚴辭質問:“匹夫而營惑諸侯者,罪當誅!請命有司!”(《史記·孔子世家》)匹夫胡鬧迷惑諸侯的,論罪該殺,請右司馬立刻執行。右司馬遵命腰斬了表演的侏儒。齊景公十分害怕,面有愧色。
在簽署盟約之前,齊國官員未經魯國同意,在盟約上加上了“齊師出境而不以甲車三百乘從我者,有如此盟!”孔子針鋒相對,也在盟約上加了一段話:“而不反我汶陽之田,吾以共命者,亦如之!”(《史記·孔子世家》)孔子又一次挫敗了齊國的陰謀,捍衛了魯國的利益。
盟會以后,齊景公準備設享禮招待魯定公,孔子擔心宴會上再生意外,拒絕了齊國的享禮邀請。
齊魯夾谷會盟,是魯國在外交上的一次勝利。孔子在會盟中的出色表現,更加鞏固了孔子在魯國的地位,他要實現自己的理想,強化魯國國君的權力,削弱專權大夫,重整社會秩序。定公十二年(前498年),他向魯定公建議說,根據禮制,臣子的家中不得收藏武器,大夫的封邑不能建筑高一丈、長三百丈的城墻。應該收繳兵器,拆毀城墻。這個建議有利于加強魯國國君的君權,魯定公非常贊成。于是孔子命令弟子子路擔任季氏的總管,開始拆除三家的城池。這個時期,季孫氏、叔孫氏、孟孫氏依然執掌著魯國的大權,但是他們也出現了大權旁落的現狀,權柄為家臣所控制。定公五年,季氏家臣陽虎因為與季桓子的寵臣仲梁懷有仇就把仲梁懷囚禁了,季桓子很惱怒,陽虎干脆也把季桓子也抓了起來,并逼迫季桓子簽訂盟約。定公六年,大權在握的陽虎又與定公和三桓在周人的土地神祠盟誓,在五父衢詛咒。陽虎通過攫取季氏大權,進而掌握了魯國的國政。定公七年,齊國歸還魯國的鄆邑和陽關,被陽虎據為己有。
定公八年,公山不狃在季桓子手下備受壓制,就勾結陽虎作亂。他們計劃以季桓子之弟季寤代替季氏,叔孫輒代替叔孫氏,陽虎代替孟孫氏。陽虎準備在冬祭大典后殺死季桓子,派弟弟陽越押送季桓子。季桓子途中說服駕車的林楚調頭驅車奔入孟孫氏府邸,這樣孟孫氏做好準備才打敗了陽虎。陽虎敗逃到陽關作亂,后至齊國,又策動齊國進攻魯國。
齊魯夾谷之會過后不久,孔子以司寇之職而攝行相事,即代替魯國執政之卿管理魯國最高的行政事務,因而面露喜色。《孔子家語·始誅》說:“孔子為魯司寇,攝行相事,有喜色。仲由問曰,由聞君子禍至不懼,福至不喜。今夫子得位而喜,何也??孔子曰,然,有是言也。不曰樂以貴下人乎?于是朝致七日而誅亂政大夫少正卯,戮之于兩觀之下。尸于朝三日。子貢進曰,夫少正卯,魯之聞人也。今夫子為政而始誅之,或者為失乎?孔子曰,居,吾語汝以其故。天下有大惡者五,而竊盜不與焉。一曰心逆而險,?二曰行僻而堅,三曰言偽而辯,四日丑而博,五日順非而澤。此五者,有一于人,?則不免君子之誅。而少正卯皆兼有之。”弟子子路對孔子說,我聽說君子災禍臨頭不恐懼,大福到來也不喜形于色。現在您剛剛代理國相就面帶喜色,這是因為什么呢?孔子說,高興的是身居高位而能禮賢下士。孔子執政僅7天就將擾亂國家政治的大夫少正卯在魯國南門外的兩觀臺處死。弟子子貢問孔子,少正卯是魯國的知名人士,您剛當政就把他殺了這樣做也許不對吧。孔子說,天下有五種大罪,盜竊還不包括在內。一是思想叛逆而兇險,二是行為邪僻而固執,三是言語虛偽而好辯,四是記憶丑事而廣博,五是依順不合道理的事情而解釋得圓滿。這五種罪惡有一種在身就難以免死。而少正卯一人就具備了這五種罪惡,所居之處聚徒成群,言論惑亂眾人,剛愎自恃顛倒是非。他屬于人中之奸雄,必須除掉。商湯殺了尹諧,文王殺了潘正,周公殺了管叔、蔡叔,姜太公殺了華士,管仲殺了付乙,子產殺了史何,這七個人在不同的時代都難以幸免,是因為這七個人所犯的罪惡是一樣的。

△孔子誅少正卯圖
孔子代理魯國國相,使社會發生了很大變化。販羊的沈猶氏再也不敢欺詐人錢財;公慎氏休掉了淫亂的妻子;生活奢侈、違背禮法的深潰氏嚇得逃離了魯國。三個月后,商人在牛馬豬羊販賣中的欺詐絕跡,男子崇尚忠信,女子追求貞順,治安良好,外地客商來魯國都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。
孔子的治國有方,給齊國帶來不小的壓力。大臣們議論說孔子治理魯國一定會強盛。一旦魯國稱霸,齊國靠得最近,就會受到威脅。《孔子家語·子路初見》說:“孔子相魯。齊人患其稱霸,欲敗其政,乃選好女子八十人,衣以文飾而舞容璣,及文馬四十駟,以遺魯君。陳女樂、列文馬于魯城南高門外。季桓子微服往觀之再三,將受焉,告魯君為周道觀。觀之終日,怠于政事。”齊大夫黎彌想出了個主意,從全國挑選了80個能歌善舞的美妙的女子,穿上華麗的衣服;又挑選了40駟身上長有漂亮花紋的馬,一并贈予魯國國君。女樂和馬車都陳列在魯國都城門外,季桓子聽說后,換上便衣到城外看了三次,打算接受,就勸魯君外出周游看了一天,懈怠了國事。此時,孔子的弟子們紛紛勸孔子離去,孔子說,魯國就要舉行郊祭大典,如果祭祀以后還按照禮制將祭祀用的肉分送給大夫們,那我就留下來。
季桓子接受了齊國的女樂,一連?三天都不管國事;祭祀也不按常例分送祭肉,孔子失望了,便決定離開魯國。魯國樂師師己聽說后為孔子餞行,他對孔子說,先生您沒有過錯。孔子說,我可以唱一首歌嗎?于是唱道:“彼婦之口,可以出走;彼婦之謁,可以死敗。蓋優哉游哉,維以卒歲。”(《史記·孔子世家》)回去后師己如實向季桓子回報,季桓子長嘆一聲說:夫子是怪罪我荒淫啊!
孔子的離去,表面看似不滿季桓子的奢靡無恥,實則是與三桓之間有不可調和的矛盾。孔子從政后,極力維護國君權威,加強公室力量,削弱三桓勢力。他借三桓家室內大權旁落,家臣作亂的機會削弱了三桓勢力,既趕走、誅滅禍亂大夫的家臣,又拆除了作為屏障自恃的三桓都邑城墻。當時三桓無心顧及孔子對其權力的削減,因此孔子拆都邑他們并不反對,待到孟孫氏家臣公斂父點破玄機,三桓才醒悟過來,孔子明著是幫助他們削弱家臣勢力,但實際上是剝奪他們的權力。既然三桓已經知道了孔子的用心,就處處掣肘,矛盾加深。因此,孔子唯有見機離去。
原載于孟繼新《孔氏宗族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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編輯:李懂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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